我将陆景行请进了王府的偏厅。

下人奉上茶。

「陆公子怎么会来京城？」我问。

「来办一些事。」

陆景行看着我，目光温和。

「顺便，来看看你。」

「听说，你现在过得很好。」

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欣慰。

「托公子的福。」

我笑了笑。

「当初若不是你相救，恐怕也没有今日的苏昭。」

「举手之劳，何足挂齿。」

陆景行端起茶杯，轻轻抿了一口。

「只是……」

他顿了顿，似乎有些欲言又止。

「苏姑娘，真的打算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吗？」

我的心微微一沉。

「陆公子此话何意？」

「你是个聪明人，应该明白我的意思。」

陆景行放下茶杯，正色道。

「安乐王府，对你来说，终究是个牢笼。」

「沈聿他……是你心头的枷锁。」

「你照顾他，究竟是出于怜悯，还是……余情未了？」

他的话，一针见血。

我一时之间，竟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
是啊。

我问过自己无数遍。

我到底，为什么还留在这里？

「我……」

我正想说些什么，一个身影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。

是沈聿。

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，听到了我们的对话。

他一把将我拉到他的身后，像一只护食的野兽，警惕地瞪着陆景行。

「你是谁？」

「不许你欺负我的阿昭！」

他虽然神志不清，但保护我的本能却刻在了骨子里。

陆景行看着他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
有同情，也有无奈。

「在下陆景行，是苏姑娘的朋友。」

「朋友？」

沈聿歪着头，似乎在理解这个词。

然后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，一脸敌意地看着陆景行。

「男人……朋友？」

「不行！」

他将我抱得更紧了。

「阿昭是我的！」

「你不许跟他做朋友！」

他幼稚而霸道的宣言，让我有些哭笑不得。

我拍了拍他的手，安抚道。

「好了，别闹。」

「陆公子是我的恩人。」

我对陆景行露出一丝歉意的微笑。

「抱歉，陆公子，他……」

「我明白。」

陆景行点了点头，站起身。

「看来，我今天来得不是时候。」

「苏姑娘，我先告辞了。」

「我会在京城盘桓数日，若你有什么需要，可以来城西的同仁堂找我。」

说完，他对我拱了拱手，转身离去。

看着他离去的背影，我的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丝怅然。

沈聿见他走了，这才松开了我。

但他依旧不高兴，拉着我的袖子，一脸委屈。

「阿昭，你不喜欢我了吗？」

「为什么还要和别的男人说话？」

我看着他那张充满不安的脸，叹了口气。

「沈聿，陆公子只是我的朋友。」

「就像……就像你和林语柔一样。」

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。

或许，是陆景行的话触动了我心底的某一根弦。

听到「林语柔」三个字，沈聿的身体猛地一震。

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迷茫。

这个名字，似乎触及了他被封存的，那些痛苦的记忆。

「林语柔……是谁？」

他喃喃地问。

「一个……伤害了你，也伤害了我的人。」

我说。

他看着我，眼中充满了困惑。

「我……伤害了你？」

「是。」

我看着他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
「你曾经，为了她，让我签下授权书，夺走我的一切。」

「你曾经，为了她，眼睁睁地看着我『献祭』自己，消失在你面前。」

「你曾经……亲手摔碎了我的骨灰坛。」

每说一句，沈聿的脸色就白一分。

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，被他用疯癫掩埋的记忆，如同决堤的洪水，汹涌而出。

他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。

他抱着头，痛苦地跪倒在地。

「不……不是的……」

「我没有……」

「阿昭……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」

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，在我面前痛哭流涕。

我看着他，眼眶也红了。

我伸手将他揽入怀中。

「沈聿，都过去了。」

我以为，将这些话说出来，会让我感到快意。

可实际上并没有。

我只觉得更加疲惫。

也更加……迷茫。

陆景行说得对。

沈聿，是我的枷锁。

只要我还留在他身边，我就永远无法真正地获得自由。

我，该离开了。